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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歇腳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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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,明眸皓齒,眨巴著水亮的眼睛,隨後一口咬斷了同他模樣肖似的糖人的脖子。

話語落下, 白色的粉末撲了蘇程玉一臉,他的眼中陡然浮起一絲的澀然與辛辣的感覺。只是在閉眼的一剎那,蘇程玉已然抽刀揮出, 銳利的刀鋒劃破空氣,噌的一聲, 一道壓迫的勁氣隨之而來,令蘇程玉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。

便是這一步,嘉寧郡主眉眼間閃過一縷銳利的鋒芒,她扯過斷裂的腰帶, 隨後欺身向前, 錦帛纏繞住蘇程玉的脖頸,陡然收勁, 那纏繞住蘇程玉脖頸的腰帶赫然一緊,嘉寧郡主的翻身躍至蘇程玉的身後,握著的腰帶緊緊地纏繞住人的脖頸。

“唔!”蘇程玉只覺得脖頸間的布條纏得他無法呼吸, 眼中的刺痛令他無力掙脫, 他的手指微屈,一聲尖嘯聲從微屈的指節處傳出。

在空中的雄鷹阿古呼嘯著俯沖下來。

嘉寧郡主看著那一只雄鷹尖銳的爪子越來越近,她拽在手中擰得死緊的腰帶始終不曾放手,眼看著鷹爪就要落下的時候,忽而間便就聽得手中扯著的腰帶斷裂的聲音,而後她身形一空,便就被人掠走。

轟的一聲巨響隨之傳來,一股氣浪順著空氣震蕩出來, 嘉寧郡主側頭看了一眼, 厲風將她的發絲吹拂而起, 遮掩住了她的視線, 從隨風飄蕩的煙霧中,她似乎聽到了鷹隼的厲嘯聲。

她的目光落回攬著她疾沖出去的男子身上,低聲道了一句:“杜存志,下九流的手段,你使得不錯。”

來者正是先前分道而行的杜靖岳。

杜靖岳腳下的功夫極佳,瞬息之間,便就帶著嘉寧郡主離開了那轟然響徹之地。他回頭看了一眼,煙霧消散的地方,已然看不到那一位兇名在外的雄鷹領衛了,便是那一只與之配合密切的雄鷹阿古也失去了蹤影。而在他們失蹤之地,半山地消失了一塊。

“郡主這話說得不厚道了。”杜靖岳攬著人,徑直往前躍去,似乎是怕那被雷轟子炸落山崖的蘇程玉會再爬上來。

“我可是個正經人,沒使什麽下九流的手段。”杜靖岳擡眸對上嘉寧郡主的雙眼,想著剛剛撒出去的粉末,他沈默了一會兒,小聲解釋道,“剛剛那粉末,是面粉,裏邊加了點辣子而已。我本來是想著帶在路上,可以煮個湯,烙個餅什麽的。”

“我功夫,你也知道的,也就著這一腳的輕功過得去,我爹就我這麽一個兒子,大概怕我半路沒了命,沒法給他送終,所以在我出門前,特地給了我兩顆雷轟子,用來防身的。就剛剛那扔出來的,也都用完了。”

雷轟子是軍中之物,用以攻城之際,一般人是拿不到的,便是作為武將的杜大人也不得私自取用。想來確實是擔心這唯一的獨子,才冒著風險弄來了這麽兩顆給人防身。

聽著杜靖岳的解釋,嘉寧郡主面上不由得閃過一抹錯愕的神色,而後蕩開了些許笑意,她輕咳一聲,隨即道:“無論如何,還是要多謝你了。”

“不過,咱們這是要去哪兒?”嘉寧攏了攏衣襟,沒了腰帶,身上的衣裳略微敞開。

杜靖岳聽著這話,他的視線不由得被嘉寧郡主頸邊的雪白肌膚吸引,這才反應過來,自己的手正貼著人姑娘家纖細的腰身,如今並不冷,這衣裳穿得也不厚實,透過略顯單薄的衣裳,可以感覺到掌心間的微熱。他急忙轉開頭,腳下一頓,停了下來,若無其事地將手攬著嘉寧郡主腰身的手松開,看看四周,郁郁蔥蔥的林子,在他的眼裏,仿佛都長得一個模子。

他沈默地看了看四處,又轉過頭來看向嘉寧郡主,望著嘉寧郡主清透的雙眼,杜靖岳輕輕地開口道:“光顧著逃命,我也沒註意去哪兒。”

嘉寧郡主看著臉上帶著些許局促不安的杜靖岳,腦中浮起先前遇著杜靖岳時,對方脫口說出的‘迷路’之言,或許那‘迷路’一詞並不是杜靖岳的托詞,而是確確實實的事實。

“你,是個路盲?”嘉寧郡主不由得脫口說出這麽一句。

杜靖岳深深地看了一眼嘉寧郡主,而後吐出一口氣,緩聲道:“郡主這是說的什麽話,不過是記不大清路罷了,哪裏是那什麽路盲!”

“到了這兒,想來已經是安全了,那麽咱們就此別過吧。”杜靖岳對著嘉寧郡主拱手一禮,恭敬地道。

嘉寧郡主盯著杜靖岳看了一會兒,她想了想,隨後沈聲道:“煩請杜大人幫個忙。”

“嗯?”

“解腰帶。”

“啊?”杜靖岳陡然擡起頭來,定定地看著嘉寧郡主,眼中的驚詫滿溢而出。

嘉寧郡主拽著衣襟的手稍稍收緊,她別開臉,面上的神色略微泛紅,小聲道:“你那腰帶也夠長的,且借我一半,等出了山林,我尋著裁衣鋪子,再還給你。”

杜靖岳看了一眼衣裳略顯不整的嘉寧郡主,他的目光一掠而過,抿了抿唇,覺得對方說得也有道理,總不能讓一個姑娘家這般模樣趕路。

他背過身,隨後將腰帶解開,其實他這腰帶並不長,公子哥的衣裳本就是個講究活兒,一般是不會搭著不合身的腰帶的。那能夠繞成幾圈的腰帶,要麽是姑娘家特制的霓裳衣帶,要麽是貧苦百姓隨意搭配的粗布麻帶。

杜靖岳將自己的腰帶解下來,隨後自衣服的內襯中扯出一截布帛,隨意地纏繞在腰間,權當做是腰帶用了。

“還就不必了。想來郡主急著趕路,這東西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,郡主不必多禮。”杜靖岳將手中的腰帶遞了過去,眼神微微飄移,不敢朝著嘉寧郡主那兒看去。

嘉寧郡主倒是不曾多耽誤,她伸手接過,而後利索地將身上的衣裳整理清楚,收拾妥當後她對著杜靖岳躬身一禮,道:“先前,多謝杜大人搭手相救。”

杜靖岳坦坦蕩蕩地受了這麽一禮,救命之恩,這一禮,無關尊卑,他擔得起。

“好了,如今郡主已經安全了,那麽咱們就此別過。”

言罷,他甚至不等嘉寧郡主反應,便就拱手一禮,轉身離開。

嘉寧郡主看看杜靖岳離開的背影,她琢磨了一下,嘆了一口氣,道:“若是前去邊軍所在之地,那便應該南下,杜大人,現在走的是北上......罷了,權當是還個人情,帶一帶路......”

她這般想著,腳下一動,便就迅速朝著杜靖岳的方向奔去。

“杜大人。”

“郡主,可是還有什麽吩咐?”

“你走錯路了?”

“啊?”

“這是北上之路,不是南下的。”

“郡主又是從哪......”

“猜的。”

“......”

對於那一位被雷轟子打落山崖的雄鷹領衛,兩人默契地都未曾提出一句,而那幽深的崖下,夾雜在風中傳來嗚嗚咽咽的尖嘯聲。

嘉寧郡主這番驚險之事,李雲曦是全然不知,她同沈恪兩人一路駕著馬車南下,說來也是他們的運氣好,這馬車行至半路,便就下起了大雨,行過的車轍在大雨之下,均被覆沒。隨後追來的丁明恰好在岔道口同他們錯開,這一錯開,便就給沈恪和李雲曦緩了一口氣的時間。

一場春雨一場暖,沈恪帶著李雲曦順著山道行進,大抵是覺得自己的駕馭馬車的功夫並不到位,也或許是身上的傷勢未曾痊愈,到了下一個小村子以後,沈恪便就雇傭了一名車夫來駕車。

換了這老車夫駕馭馬車,果然便就平穩了許多。老車夫鬢發微白,但是一雙眸子卻是精神奕奕,駕車的把式更是不得了,山道雖然並不平穩,但是在他的駕馭之下,卻是穩穩前行。

坐在馬車內的沈恪一臉平靜地將藥咽下,隨著藥效發揮,這些日子裏如影隨形的痛楚慢慢地散開,他垂下眼眸,等著這一通的不適散開。

好一會兒,心口處壓抑著的窒息感散開,他睜開眼,便就看到一杯溫水遞送了過來,李雲曦滿目擔憂地看著他,等到沈恪接過水杯後,她便就熟練地撚起帕子,替沈恪額上沁出的冷汗輕輕拭去。

與李雲曦同坐一車的日子裏,沈恪可以感覺得到李雲曦的擔憂與照顧,服用了鄭老之前贈送的藥,李雲曦的身子恢覆得很快,反倒是沈恪,連日來的低燒不退,縱然是放慢了車架的速度,在馬車裏好好休息了一段時間,卻還是未見好轉。或許是之前傷得狠了,這個想法在李雲曦的腦海中盤旋,她一直想著是不是應當尋個地方,先好好休整些時日,也能讓沈恪安生休養一番。

這般沒日沒夜的趕路,實在是太過耗費精力了。

沈恪看了一眼李雲曦,註意到她的欲言又止,啞聲問道:“小殿下,怎麽了?”

李雲曦的目光落在沈恪的面上,養了這麽些時日,鄭老給的藥也吃了大半了,可是沈恪的氣色還是不大好,她心中的不安在視線落在沈恪發白的唇上時,升騰到了極點。

“維楨,咱們要不,尋個地兒,安穩地休養些時日再趕路。”她對上沈恪的視線,註意到對方眸中透出的些許驚訝,李雲曦略微緊張地道,“磨刀不誤砍柴工,維楨應當先養好身子,等養好了身子,咱們再趕路,會更妥當,也更迅速。”

沈恪眉頭微微擰起,並不是對於李雲曦的所言有所不虞,而是對於自己此次的傷勢遲遲未能恢覆而感到懊惱。

他面上的神情依舊是平靜的,眉目間滿是淡然,看了一眼馬車窗子外的天色,又將目光回轉至李雲曦的臉上,註意到對方眼中的憂心忡忡。

李雲曦性子素來軟和,只是這一次那軟糯的性子似乎是強硬了不少,眼底浮起的是絲絲縷縷的堅持。她並非是不擔心自己的爹娘情況,也不是不想盡早尋到阿爹他們,只是她更清楚沈恪的傷勢一直都未曾痊愈,南下之路,不是一日兩日便就能行完的,這般行色匆匆,只怕是尚未尋到阿爹他們,便就要倒下了。

“這一路以來,維楨一直顧及著我的身子,總是安慰我說,先養好身子,再慢慢尋阿爹,也同我說,阿爹最為擔心的是我的平安康健,只是我家阿爹是這般想的,維楨的父親,魏大人也是如此想的。尋阿爹是要緊事,維楨養傷也是大事。”李雲曦低下頭一板一眼地解釋道。

這寥寥數日,李雲曦的心態倒是平靜了不少,將從嘉寧郡主那兒得來的消息細細思量了一番後,便是琢磨出了些許結果,這才按捺下心頭的焦慮。

沈恪微微別開臉,淡淡地道:“小殿下放心。”

他的身子他很清楚,還得感謝鄭老給的藥,雖然未曾痊愈,但是並不妨礙日常的行動,只是大抵先前內傷頗重,這些日子休養不足,這真氣運轉之間,始終是斷斷續續的。

李雲曦眉頭微蹙,她的臉上呈現一抹不悅:“維楨不必哄我,我雖然不是醫者,但是我有眼睛,維楨這氣色,只要不是瞎子,總還是能看得出來不對的。”

沈恪眉頭微微擰起,目光落在李雲曦的臉上。李雲曦卻是難得的毫無絲毫退讓的意思,她擡眸與沈恪對視。

“若是,若是,維楨還聽得我說的話,便就尋一城鎮,咱們歇上幾天。我看著這些日子,追咱們的人似乎未曾瞧見身影,許是他們不追咱們了。”

聽著李雲曦這話,沈恪沈默片刻,他一直不曾打算找個地方歇腳,便是擔心那驟然不見蹤影的追兵。也不知道對方是放棄追捕他們了,還是說有什麽陰暗手段等著他們?

然而同李雲曦那關切的視線對上,他終究還是妥協了。

“好,待行過這一段後,咱們便入城休整。”

見著沈恪同意了,李雲曦面上浮起一抹清甜的笑容,馬車內覆又安靜了下來。晃悠行進的馬車裏透進些許光點,李雲曦不知道想到了什麽,她看了一眼微微閉目養神的沈恪,張了張口,似乎想說些什麽,可是琢磨了半天,卻還是未曾開口。

沈恪雖然是在閉目養神,但是卻還是能夠敏銳地察覺到李雲曦的眼神,以及那欲言又止的想法。

他睜開眼,擡眸看去,同李雲曦的雙眼對上,沈聲問了一句:“小殿下,可是有什麽事要吩咐?”

李雲曦本是以為沈恪睡著了,此時驟然同沈恪對上視線,又聽得沈恪詢問,她心頭一驚,慌忙地避開眼,想了想,才喃喃地道:“維楨,咱們如今在外,先前不是說,直呼名字便好,免得引人註意的。”

沈恪垂下眼,若無其事地道:“在人前,臣會記得喚殿下的名字,只是私下裏,不能逾越了規矩,臣之前是逾矩了,還請殿下見諒。”

沈恪這話說的平淡,李雲曦卻聽得莫名不舒坦,只是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,心頭的不舒坦湧了上來,她便就小聲惱道:“哦,也是我失了規矩,那我私下裏還是喚你沈大人吧。”

李雲曦的手輕輕攪在一起,這話出了口,倒是頗有些許賭氣的意味。

“好。”沈恪垂下眼,沈沈地應了一句。

聽著沈恪應下了這話,李雲曦秀眉緊緊擰了起來,眼裏閃過一抹氣惱,只是這時候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只是覺得兩人間的相處,好似驟然變得疏遠了。想著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,心頭的懊惱和尷尬令她不敢擡頭看沈恪,她靠著車壁,幹脆地閉上眼,小聲吐出一句:“那我先睡一會兒了。”

言罷,她倚靠著車壁,閉上雙眼。沈恪聞言,擡眸看向對方,目光掃過李雲曦微微皺起的眉頭上,心頭微嘆,而後便就移開目光,眼中湧起的神色很是覆雜。

馬車繼續南下,行過這一段大道後,很快便就到了一座小城。

沈恪同駕車的車夫交代了一身,這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便就轉了拐道的方向,入了這一座小小的夜螢城。小城不大,但是入了城,便就發現這一座小城很是熱鬧。

沈恪同李雲曦進了客棧,兩人已然是習慣地只選了一間房,畢竟兩人尚還是在逃竄的路上,經過先前的追捕夜劫,這時候兩人倒是默契地沒有提及什麽規矩問題,便就入住了一間客房。

在客房裏歇下,李雲曦面上略顯放松,只是連日來的辛苦以及奔波,令她有些乏力。沈恪看了看李雲曦滿臉的疲憊,他提了劍,行至門口,開口道:“小殿下,臣已經讓店家燒了熱水,待會兒便就送上來,臣先出去購置些許補給,殿下梳洗妥當後,在房中稍作歇息。”

李雲曦本也是想要沐浴更衣的,只是女兒家的羞怯,讓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同沈恪說,未曾想沈恪會如此細心,她擡眸看去,或許是怕她害羞,沈恪交代了這事兒以後,便就退出了房中,李雲曦看著沈恪離開的背影,手不由得握緊,小聲低語道:“多謝了。”

等到李雲曦梳洗完畢,換了幹凈的衣裳時,沈恪並未回來,李雲曦在屋子裏等了好一會兒,卻並未見到沈恪回來,她心頭不由得浮起些許焦躁不安。

略微思索片刻,李雲曦站起身來,她徑直走至門口,拉開了房門,便就打算出門四處轉轉看,只是這一開門,她的眼中便就落進那道熟悉的身影。

沈恪抱著劍站在門口,他應當也是在外換洗了一番,此時換了一身淺色的衣裳,人雖然看著清瘦,但是卻精神了不少,長身玉立,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。

李雲曦沒想到沈恪竟然是在這屋子外守著,漂亮的雙眸楞楞地盯著沈恪看了好一會兒。

“小殿下?”沈恪本是以為李雲曦睡下了,沒想到人便就又開了門出來,看著這模樣,似乎是想要出門轉轉。

“你回來了啊?”李雲曦看了一眼手中除了劍便就什麽都沒有的沈恪,脫口問道,“你不是說出去采買補給嗎?怎的空手回來了?”

沈恪沈默稍許,一時間倒似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畢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他又怎麽可能放心任由李雲曦一個人在客棧裏。

李雲曦見著沈恪這般模樣,登時反應過來,之前沈恪所謂的外出購買補給,應當是隨口提的借口,這守在門口,也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。

她的手指在房門上拂過,便又裝作不經意地朝著客棧外看去,看著外邊天色尚早,而客棧裏外也是熱熱鬧鬧的,李雲曦邁步出門,小聲道:“我看這外頭挺熱鬧的,這天兒也不錯。”

沈恪回頭看了一眼客棧外,那外頭行人來來往往,很是生機勃勃,間歇裏還有不少孩童奔跑追逐,看著更是歡快,他回過頭來,註意到李雲曦亮晶晶的雙眸裏湧出來的光,思索了下,便就緩聲道:“殿下,要不,咱們一同出去走走?”

“好......”李雲曦的雙眼裏滿是欣喜,但很快又遲疑了下來,她看向沈恪,怕這般肆意亂走,是不是會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,猶豫著道,“咱們是入城來休整的,不是來游玩的,還是在房中歇著吧。”

話是這般說的,可是李雲曦眼中的失落卻很明顯。

看著李雲曦這般口是心非的模樣,沈恪的唇邊不由得勾出一抹淺淡的弧度,他低下頭來,笑著道:“這大好的日頭,大家夥都在外,這般悶在屋子裏,反而讓人覺得不對勁,況且,咱們需要的補給品尚未采購,也確實需要去街上轉轉......”

“你說得也對,我們要買的東西應當不少,你身子還未康覆,拿回來不大方便,我們一同去,我還能替你提一些回來。”李雲曦煞有其事地解釋道。

沈恪低低咳嗽了一聲,而後頷首笑道:“是的,正如殿下所言。”

聽著沈恪的附和聲,李雲曦面上揚起笑意,她點了點頭,便就歡快地邁步朝前走。沈恪隨手將房門闔上,緊隨其後,他看著李雲曦朝前走的腳步,輕快而又雀躍,唇邊不由得綻開一抹笑,眼底的寵溺一閃而過。

也不知道今兒是什麽節日,這小城裏竟然是熱鬧非凡的,尤其是日暮時分,城中處處升騰起人間煙火,小攤販也慢慢地擺了出來,街頭巷尾皆是人聲鼎沸,看著好不歡快。

行過一段路,便就看到不遠處竟然有人在耍把式,虎虎生威的拳頭,看著周邊的人大聲叫好,李雲曦是看不懂那些功夫的,不過覺得對方耍得挺有趣的,她便也隨著周邊的人拍了拍手。

李雲曦生得嬌俏可人,那一臉的天真與明媚更是惹人註目,身上的氣質同旁人不大相同。這一路行來,旁人看那耍把式的目光不由得就放到了李雲曦身上,只是註意到牢牢護著李雲曦的沈恪,那好奇的目光便就換成了一抹過來人的明白笑意。

沈恪一身淺淡的衣裳,他凝視著李雲曦的目光很是柔和,平日裏冷肅的氣息也溫柔了不少,同李雲曦站在一起,端看起來,頗有一番才子佳人的感覺。

旁人的目光一掃而過,便就想著這估摸著是那富貴人家裏剛剛成婚的小倆口出來游玩了,也不多看,省得將人看得羞臊了。

李雲曦懵懵懂懂地繼續朝前走,隨著人群,哪兒熱鬧便就往哪兒去,她轉頭看了一眼緊跟在她身邊,護著她的沈恪,笑著問道:“沈......”

她看了一下人潮湧動的四周,抿了抿唇,小聲道:“維楨,剛剛那人耍的功夫,是不是很好?”

沈恪楞了一下,他是想不到李雲曦會問這個問題,只是剛剛那人耍的功夫......他扯了扯唇角,輕聲道:“招式不錯。”

花樣子耍得挺精彩的,也就是打個旁人過過眼癮罷了。

“哦,我還以為那人功夫很好的。”李雲曦聽得出沈恪話語裏暗藏的意思,她笑了一下,便就將註意力看向前方圍了一個圈正在耍雜耍的場地,踢碟上頭、翻桌攀梯、噴火舞劍等等,著實是令人眼花繚亂,李雲曦自小便就深居簡出,平日裏府外的熱鬧只是聽過,卻未曾這般熱熱鬧鬧地湊近過。



如今到了這外頭,倒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湊個熱鬧,往常她覺得麻煩與膽怯,可是今日卻只覺得有趣,也或許是因為身邊隨同的人是不一樣的。

沈恪雖然常常在外奔波,但是卻也不曾這般愜意地在街上看過熱鬧,他對於這些吵吵鬧鬧的把戲並不感興趣,便是剛剛那所謂的江湖把式,在他眼裏也是不堪一擊,不過此時看著放松了許多的李雲曦,登時也就覺得這些熱鬧還是挺有趣的。

自那日嘉寧郡主說了京中情況之後,李雲曦滿臉的憂愁就未曾消退過,雖然並未明言過,但是沈恪知道李雲曦心中擔心的是什麽,他日夜兼程地趕路,也是想著能夠盡早將李雲曦送至兄長處後,去尋太子殿下,早日尋到人,也能讓李雲曦心中的惶然減少些。

眼下看著李雲曦面上明媚的笑容,沈恪忽而覺得這進城休整的決定還是不錯的。

兩人兜兜轉轉的,逛了許久,但是手中買的東西並不多,便是那先頭說的買上些許補給品,也未買回去。李雲曦的雙眼在街巷兩旁流轉,那些各式各樣的小玩意,在她的眼裏都是新鮮,她行至一個賣糖人的小攤前,便見那小攤販是一個小老頭。

小老頭看著須發皆白,年紀不小了。但是那糊弄糖人的手卻異常靈巧穩妥,他的手指翻轉,那琥珀色的糖液在畫板上落下,眨眼之間,便就看到一只翻花蝴蝶出現在畫板上,等到糖液凝固後,小老頭輕輕一抖,將沾在糖畫上的木棍拿起,那蝴蝶在燈籠之下,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光澤,一股香甜的氣息隨之發出。

“謝謝爺爺。”等在一旁的小童伸手接過糖畫,付了錢後,笑著道了一聲謝,便就舉著糖畫,蹦蹦跳跳地跑開。

看著那小童手中高舉著的糖畫,李雲曦的眼中滿是驚奇,她定定地站在糖畫攤子前,看著那一雙略顯蒼老的手,似乎是在琢磨著那栩栩如生的糖畫是怎麽倒騰出來的。

小老頭看了一眼李雲曦,他和藹地笑問道:“這位小娘子,可是想要什麽糖畫?您說出來,老頭子的手藝在這兒可是出了名的,可以試試給你倒騰一個。”

李雲曦想了想,卻不知道該要什麽,只是眼角餘光朝旁邊瞥了瞥,見著沈默站在一旁的沈恪,她又回過頭來看著小老頭,半晌不知道該怎麽說。

順著李雲曦的目光看過去,小老頭卻是腦中靈光一閃,似乎是明白了李雲曦的意思,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淺淺的笑意,點點頭,道:“你家夫婿生得好,小娘子放心,老頭子這就給你畫一幅,保準是漂漂亮亮的。”

他的話語裏帶著些許恬靜的笑意,手中的動作很快,糖液流動,在畫板上仿佛是活了過來一般,小老頭的動手略微一抖,那金色的液體一點點地凝固,不過少許功夫,便就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在畫板上出現......

李雲曦心頭一蒙,尚來不及解釋這個夫婿的身份,便就看著那極為精巧的糖人已經倒騰出來了。

“小娘子,這是你的夫婿,收好了。”小老頭將凝固好的糖人遞送過去,只是這脫口出來的話語略微大聲了點,落在李雲曦的耳邊,登時覺得臊得慌,她下意識伸出的手,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,她低著頭弱弱地伸手接了過來。

看著手邊那精致的人樣,註意到沈恪投遞過來的目光,李雲曦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,心頭的緊張蔓延起來,她無意識地將手邊的糖人遞送到唇邊。

“哢噠!”

清脆的咬糖聲響起,沈恪看著李雲曦將那個同他一般模樣的糖人腦袋咬了下來,明眸皓齒,眨巴著水亮的眼睛,一口咬斷了糖人的脖子。

不知怎的,沈恪只覺得脖子處似乎是有一陣涼風拂過,讓人覺得略微有點冷,他同李雲曦的視線對上,兩人沈默地看著對方,那哢擦哢擦的咬碎糖人的聲音在兩人的耳邊異常響亮。

賣糖人的小老頭楞了一下,平日裏這買了糖人的大多是會放著一陣子,才會吃掉,倒是想不到這小娘子竟然是這般直接下了口。再看了一眼沈默不語的沈恪,小老頭笑著擡頭打了個圓場道:“夫婿入了口,落在心頭上,甜甜蜜蜜過一生。”

聽到賣糖人的小老頭的話語,李雲曦這才察覺到自己剛剛幹了什麽,滿口的甜膩,她慢吞吞地咽下口中的碎糖,垂下眼,小聲道:“我,我餓了。”

“哦,那咱們去吃點東西吧。”

沈恪將一枚銅板放在了糖人攤鋪上,隨口應了一句。

“嗯。”李雲曦握著那半截無頭的糖人,心不在焉地往前走。

走了兩步,感覺到沈恪走至身邊了,她看著手邊的糖人,琢磨了半天,才喃喃地道:“要不,你也去買一個糖人,吃了吧?”

“就我這般模樣的......”她低著頭,喏喏地補了一句。

雖然此時是人聲熱鬧,但是沈恪的耳力機好,李雲曦那喃喃自語的聲音入了他的耳,他的心頭浮起一抹笑意,他見著李雲曦手足無措的模樣,便就貼心地轉了話頭。

“你可有想吃什麽?”沈恪掃過街巷兩旁的食肆,各種食物的香氣飄蕩而出,不斷地誘惑著路人。

李雲曦轉過頭看了一眼,面前種類繁多的食肆令她眼花繚亂,她也不知道該選哪一家,只是隨意地站在一間相對比較安靜的角落旁的食鋪旁,鼻間飄進一股包子的香氣。

“就這吧,蜜汁湯包。倒是想不到這兒也有賣的。”李雲曦看著那包子屜裏一層層的灌湯包,驚奇地道了一聲。

“打從前年南通路修好了以後,京中也有不少人南下做生意,這兒的老板或許是自京中來的......”沈恪擦了擦一旁的桌椅,讓李雲曦坐下,點了一籠蜜汁湯包以後,沈聲解釋道。

“客官好眼力。”捧著一籠蜜汁湯包過來的胖老板聽到沈恪的話語,他笑著將湯包放下,又接著開口道,“包胖子我啊,當年便就是從那京中來的,南下學藝,到了這夜螢城,本是打算歇一歇腳的,只是沒想到啊,這夜螢城裏遇著我那婆娘,這歇一歇腳,就成了落腳了。”

“怎的?你這是嫌我拖著你了?”一名白凈窈窕的中年婦人捧著兩份碟子與蘸料送到了桌上,輕輕碰了一下胖老板,似嗔似笑地回了一句。

婦人算不上多麽漂亮,但是卻很是溫厚白凈,眉眼間滿是溫順,看著便讓人心生好感。

胖老板笑吟吟地湊近婦人,小聲道:“哪能呢?能夠遇著你,那是我三生有幸。”

婦人斜睨了胖老板一眼,也不多言,只是笑著吆喝道:“客官,回頭吃湯包的時候,可以試試蘸一蘸我們這的秘制調料,味道很不錯的。”

李雲曦看著胖老板同婦人親昵地相攜走回竈火旁,她的唇邊抿出一抹笑渦,而後又低頭取了碗筷,將蜜汁湯包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塊出來。

她吃東西的模樣很斯文,小心翼翼的,沈恪的眼眸定定地盯著李雲曦看,包子屜的熱氣霧騰騰地飄上來,李雲曦小口地撕咬著湯包,好似有些燙口,她輕輕地嘶了一聲,擡起頭來,透過那白霧氣,對上沈恪的雙眼,她咽下口中的湯包,對著沈恪甜甜一笑,道:“很好吃的,這湯包同京中吃的味道一樣,胖老板的手藝很地道,你快嘗嘗。”

“我之前在宮中吃過,那宮中的大廚做出來的湯包,與這一樣的。”

李雲曦面上的笑容未曾淡去,添了一絲的懷念,輕聲細語的語調落在人的耳中,是軟綿綿的,只是落入沈恪的耳中,卻是冷冰冰,令他渾身一顫。

那一日,嘉寧郡主同他所言的提醒,浮上了他的心間。

是呢,李雲曦是嘉樂郡主,縱然此時落魄,但他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會就此罷休的,等到太子殿下回來,往後李雲曦不僅僅是嘉樂郡主,更會是尊貴的公主殿下,可他呢?小殿下心思單純,當下這般情況,他竟然有了如此齷齪心思,著實是......

“維楨,你怎麽了?不喜歡吃嗎?”李雲曦見著沈恪發呆,她放下手中的筷子,伸手晃了晃,“若是不喜歡,咱們可以換一些其他的,這滿街都是食鋪,你喜歡哪個,咱們就去......”

“不是,這湯包便就夠了。”沈恪垂下眼眸,舉起筷子,輕巧地夾了一塊湯包放置在自己的小碗中,低聲應道。

李雲曦見人安安靜靜地吃起了湯包,她便也低頭一點點地吃了起來,眼光一撇,見到那一旁的蘸料碟子,她想了想,便就撕開了一小塊包子,蘸了蘸,放入口中。

一股鮮甜的辣味從舌尖中綻開,直沖她的腦門,李雲曦眼圈一紅,沈恪擡頭就看到李雲曦發紅的眼圈,已經那在眼中打圈的淚珠,他手中的筷子一抖,疾聲問道:“怎麽了?是哪兒不舒服嗎?”

李雲曦抿著唇,她眨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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